訪問地獄獄卒,  下度地獄

訪問獄卒──許金財《大時代》

訪問主筆:釋法心

二O二一年八月二十日

在我上到西方時感覺佛很慈悲地在叫我:「金財,金財。」我看著佛,沒有念頭,佛微微笑。我等六十位獄卒由蘇佛的化身牽引,在同一個時間一起到了西方極樂世界,叩首感恩。

其實我原本不是叫許金財,而是叫黃實有,之所有會改名都是為了躲避追捕。

我出生在清末一個動盪的時代,很多時候走在大街上都會拿到一份宣傳單,單子上寫著:「人人有責,推翻大清腐敗政府。還我穩定的生活。」大標寫著:「助起義活動。」大街上有時會聽到槍砲聲、尖叫聲、求饒聲。

我是父親的三姨太所生,出生沒多久,所在地就陷入一片混亂,滿清政府到處抓起義的人。所謂的起義,就是一群要推翻滿清政府的人所集結的活動。起義的人散落在人群之中,只有需要的時候秘密集會,集會過後沒多久他們就會有所行動,讓整個時代很不穩定。

我的父親是進口菸草的進口商,店鋪開在大城市中,人脈很廣,甚至認識一些外國人。滿清政府早就想和父親建立友好的關係,以便之後需要援助時可以助一臂之力,但父親的立場一直都沒有表明,父親一向都是很低調地在處理事情。

十歲時父親把我送往歐洲念書,在那個時代很少有華人去到國外讀書,我不懂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就是聽話照做。一個人隻身在國外讀書的日子很孤單,剛開始語言不通,很多時候都只能用比手畫腳的,即使是這樣,老師跟同學還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鬧出了很多笑話。

求學期間我碰到了好多次被人瞧不起,甚至當眾說一些瞧不起我國家的話,認為中國只是一個很封閉的大國,很守舊,一點都跟不上現世代,所以也覺得我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落後國家的封閉氣息。第一次聽到這個話時我心裡有一股氣直衝腦門,我認為我們國家雖然沒有開放,但也有很多很好的地方,只是外國人不懂。好幾個夜裡,睡前我一直在想我們祖國的好,想著自己要幫華人揚眉吐氣,就這樣發生了好多次被看不起的待遇,我都選擇忍下來。我信主,我以主的信仰來填滿我生活的全部,當我心中感覺無依無靠時就上教堂。

到歐洲十幾個年頭,累積了一些人脈,終於父親來電文要我回國,我心中滿是期待。著陸後第一個見面的是小時候照顧我的管家,他看起來老了很多,和我抱一抱後說道:「終於回來啦!」我問:「蒼叔,家裡是不是都好?」蒼叔沒有回答,只說:「快到家了,到家你就知道了。」到家後父親已經坐在客廳等我,臉上蒼老了很多,多了很多的皺紋。見到父親後我馬上跪下來,問父親說:「父親大人,孩兒回來了,這幾年可好。」父親微微地點頭。我忍不住問父親:「母親呢?」父親沒有講話。我又再次追問:「母親呢?」父親還是沒有講話,蒼叔搖搖頭,要我不要再問了。

一身的風塵僕僕,洗個熱水澡,總覺得回到這個家好像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不知道該怎麼說。

好不容易等到蒼叔給我送東西來,我才一直追問蒼叔母親的事,蒼叔無法抵擋我的追問,才說出,母親被父親抓到背叛父親,被父親趕出了家門。我不敢相信,我不相信母親會這樣,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口中一直這樣碎碎念著,蒼叔要我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走在大街上看到整個大時局都還不太穩定,我心中不禁有點擔憂。幾天後看到家中來了一些人在聚會,我偷偷地問蒼叔,他們是什麼人?蒼叔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這方面老爺沒有讓他知道,但這些人每次出現時都很緊張的樣子,進到一個房間中像是在開會,外面還要有人守著。我聽後覺得事情聽起來有點不妙,心中想著,怎麼我回國後好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回來後幾個月,父親安排我和一位女子見面,見面後我對女子沒有太多的感覺,父親卻要我娶她,我先是反對,但之後卻在父親的要求下還是照做了。

結婚沒多久,一天夜裡,家裡突然圍了一些帶刀、帶槍的人,我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父親安排了我和太太帶了一些家中的財產往後門去。當時情況很混亂,在離開家沒幾步路就聽到開槍的聲音,我心頭一揪,不知道父親有沒有逃出來。

這一逃,逃回了太太的娘家,丈人在那時代是非常有權力的人,當看到我們時,便幫我們安排了安全的住所。

我心頭繃緊,就在生活穩定後,我和太太說自己想要去打聽父親的下落,太太點點頭,交代我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偷偷地潛回家中,踏入家中,看到地上滿是血跡,很多位家丁倒地不起,胸口有槍傷的痕跡。我心中很激動,抱著緊張的心情往父親書房的方向前進,推開書房後先是看到蒼叔倒在門口,頭一抬又看到父親就倒在椅子上,滿是血,我衝過去拍拍父親,父親早就已經沒有氣息了。

我痛哭失聲,哭了好一會兒,突然又聽到有聲音傳出:「搜。」我趕緊拿起父親書房內的有價值物品,往後面出去,我所走的每一步,心都揪在一起。

回到太太的娘家後,第一次我在太太面前流下了男兒淚,我不知道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太太陪在我身邊,任憑我發洩情緒。

收拾了傷心的情緒後,我偷偷一直上街查到底父親發生了什麼事。後來才知道,父親支持起義,推翻滿清政府,把家中當成起義的集會地點,之後被當時相爭的軍閥給暗殺。

知道了這一切我才大徹大悟,原來父親早就幫我安排好一切,一直在保護我的安全。先將我送至國外讀書,讓我生命很安全,就在父親決定要起義時把我叫了回來,想見我最後一面,幫我安排娶了太太,讓太太娘家的權勢可以保住我的性命,知道了這些後我痛哭失聲。

外面時局還是很混亂,我沒有那些思想理念,就和太太過著不與人接觸的生活,若是看到有人生活上需要幫忙,我跟太太就會拿出錢或食物幫忙。聽丈人說,那些軍閥知道父親還有我這個兒子,一直四處在搜尋,為了要斬草除根,丈人要我換個名字以保安全,於是我就從黃實有改名為較不引人注目的名字許金財。

等到一切時局穩定後,丈人過世了,將所有的財產都留給我們,讓我們生活上都不成問題。我和太太拿了這些錢來幫忙做一些建設,捐款給要重蓋的學校。

太太活到七十二歲,我活到九十二歲,是個大時代下的人。死後我進入了閻王審判的殿堂,論功論過,閻王給我獄卒一職。

在地獄服務,我的心很平靜,盡忠職守。擔任獄卒也沒很久的時間就接到自己被寫入送往西方極樂世界的名單內,心中很感恩,想著自己何德何能。

幾年後的今天,終於見到了佛,佛光亮無比的就站在前面。見到佛後我感覺自己全身的塵垢都被洗滌了,心中很感恩,世間的一切終於結束了,我微微笑。

感恩帶我們六十位獄卒來西方極樂世界的蘇佛。

我等叩首。

許金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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